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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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定也会是个很勇敢的人。”梁倾轻轻一笑,向虚空远眺。像是越过面前的城市楼宇,人潮汹涌,望向从前 —— 最无助的冬季已经过去。她跋涉了许久,虽然疲惫,但也逐渐原谅了它的寒冷。她向来不是个记仇的人。

这一笑,真有了些前尘往事轻于鸿毛的感受。“贺老师。”“嗯?”“我会继续好好干的。”“我知道你会的。” 化石最后一周上班前的周末。因工作交接事宜已过大半, 梁倾难得整个周末并无工作要做。她离职的事情虽未大肆宣传,但所里的人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。她只主动告知过徐悠。后者低沉了一整天,又恢复如常。梁倾虽未透露细节, 但徐悠这样通透的人也猜到与方建和张佩宜有关, 也因此在那天午饭时说起另一则旧事 ——张佩宜离职前的大概两周,有一日徐悠和方建前后脚下班。平时徐悠都是走写字楼前门去坐地铁,但那天正好有朋友开车经过愿意捎带她一程。前街并无停车位, 写字楼里停车场贵得咋舌,于是她便让这朋友在后街等。写字楼后门走出去不远, 是附近一个大商场, 和另一栋写字楼之间有三尺巷子, 连着后街。平时两楼的垃圾处理,食材运送之类的都走此处。中午午休时分亦有很多人聚集抽烟 那天徐悠路过,却在巷子深处看到了方建和一个背影很像张佩宜的女生。那女生一直在哭,方建急着去拉她的手, 被她一把甩开 当然, 徐悠也怕惹事, 不敢多看, 即刻便走了。后来紧接着便是张佩宜离职,方建借口陪产休假。事情便也就串了起来。行李打包了大半,拢共只有六七箱物什,全堆在她房间内。除了被褥和换洗衣物,室内空空如也, 反而更显仓皇陈旧。梁倾有种感觉, 这是一间不能空置的房间, 不然它会和人一样迅速衰老下去。还好, 一定很快又会有人住进这间房, 留下不同的故事。她在纸箱与纸箱之间打了个转,悠悠踱到那梳妆台前,撑着身子,在镜中朦着眼看这室内——唯独不敢看自己。她的故事全在这儿 —— 上过锁的抽屉里有金属表盘的冷,还有,那薄帐子,薄被,薄灯盏,薄薄的午夜,快乐又琐碎得离奇的对话。困顿间才敢细看的,爱人的脸,迟迟不肯睡去 —— 还有镜中周岭泉的眼睛。无情还似有情。她只安慰自己,留下过一些故事,这便是好的。就这样怔一会儿,徐悠给她发微信,道‘走吗?我快到你家楼下了。’她这才回过神。宋子虞明晚要自港城转机回美国,加上梁倾离职,三人便约好在港城小聚,两天一夜,算是庆贺。恰逢港城年中折扣,女孩子们逛街便逛出了一种遇神杀神的气势。直逛到店铺拉其闸门,已过九点,三人这才累瘫在餐厅。就连梁倾这样向来崇尚理性消费的人,手上也多出许多非必需品。不过大概是短期内最后一次来港城,她也就不做自我批评了。发泄式购物的后遗症便是发泄式进食,三人似跑过马拉松,菜单上一行一行看过去,皆觉得有诱惑力。好容易等食物一样一样上来,三人这才回了魂似的,听徐悠道:“我们点的是不是有点多呀。”梁倾叫了服务员过来复看菜单,去掉了一道甜点。“不多吃点怎么有力气蹦。”宋子虞振振有词,又道:“梁倾姐,酒你可千万别去掉。哪有人清醒着去蹦迪。”另两人立即被她说服了。三人喝完了一瓶餐前甜酒,佐餐又喝完一瓶红酒。出了门近十一点,仗着一点醉意,三人走回酒店,放置战利品,梳洗化妆试裙,期间又开了一瓶百利甜,叽叽喳喳,天南海北,边聊边喝。酒精让一切话题都变得可以诉说,人生诸味,都可作酒间笑谈。出了门,走在路上,又谈起将来计划,徐悠还得再过一阵社畜生活,宋子虞则说她毕业后要先环南美旅游一圈,也许也会回北城,也许 在亚马逊丛林里做酋长夫人。“谁知道呢,”她打着酒嗝,糊里糊涂地说,“我们在这里说着这些,明天明天的,其实就连明天的事情我们都做不得主。也许我的飞机会掉进太平洋里,又也许我会在飞机上邂逅此生挚爱呢。”另两人一边阿弥陀佛,埋怨她这小姑娘口无遮拦,一边又笑说,怎么你一醉,口里不是生死,就是爱情。说好的要做事业女性呢。“爱情和生死一样稀有,一样重要。”宋子虞喃喃。谁说不是呢。徐悠附和。“这世上谈事业的人太多了,可这世界还是这么糟糕。更糟糕的是,人们总将事业与爱情混为一谈了,有了钱才有爱,他们老这样说,还觉得那是多正确的事情。”宋子虞在街上挥舞双臂,不顾路人异样的眼光,“我想,要是有一天,世界毁灭过一次,人们只将真正的爱情挂在嘴边,人们不那么爱自己了,也许那个新的世界会可爱一点。”三人为她这痴话发着笑。在这冷静的世界里,实在难得做个痴人。已是时值午夜。港城像开了灯的水晶城堡,里头彻夜狂欢,红男绿女依旧步履不停,急匆匆地奔着限时的快乐去。梁倾成了他们中的一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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