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(2 / 2)
意他马上就好。交接完小抄之后,趁着钱先生不在,许清元赶忙让脱雪换了个汤婆子来。这三首七言诗,她都没有直写雪,一首着重写雪之大,一首写雪之寒,一首写雪之白。由景生情,她在其实钱志轩早就发觉不对了,许菘之是个什么水平他还能不知道?根本就没有认真读书的态度。可自从那次布置文章功课之后,许菘之的作业水平突然拔高了至少五个档次,除非他吃了仙丹,否则不可能进步的如此突飞猛进。钱志轩料定此中必有蹊跷,但无奈他只是个外男,查也查不出什么。但是今天许菘之尚未回内院度夜却仍旧交出了三首不错的七言诗,他才意识到了什么。这个枪手可能就在许菘之身边。他第一个怀疑的对象自然是许菘之的小厮青松,可青松正坐在院门外小凳子上啃一块红薯,满手满嘴的炭黑,他直觉并不是小厮作怪。回到小书房后,他看到许菘之心不在焉的,有时眼神会下意识地看屋后头方向。钱志轩看着紧闭的后窗户,突然抓住了关节。他不动声色地出了门,往屋后夹缝那边走去,许菘之意识到的时候,虽然故意咳嗽提醒,但为时已晚。而当他见到眼前的情形时,整个人愣在了原地。一个七、八岁的女童穿的圆滚滚的坐在垫子上,一手揽着汤婆子,另一只手只从袖子里露出两根手指来,她捏着一张纸,正在专心致志地研究着。一阵寒风吹过,女童打了个冷颤,一手拢住披风,另一只手放下纸,拿起毛笔在上面写着些什么。她的两手都已经通红了,拿笔的姿势也很奇怪,右手小指直直地伸展开,像是不会弯曲的样子。许是写到忘情处,小指不由自主地弯了一下,霎时小指关节处就渗出血来。女童“嘶”了一声,用嘴将血含去,继续伸直小指写字。那是冻疮,皮肤顺着纹理已经开始皲裂。这个女童他当然认识,就是来昌乐县路上见过几次的许大小姐。不知过了多久,许大小姐仿佛感应到了什么,她怔忡抬头看来,脸上突然浮现出惊慌失措的表情。“钱……”许清元心都凉了一半,她刚开口,却见钱志轩皱着眉示意她噤声。最后钱志轩看了许清元一眼,负手默默离开了。许清元摸不准钱先生这样的态度是个什么意思,是默认让她偷听呢,还是要去告发她?无论如何,钱志轩不是王奶娘,是没有情面好讲的。她内心惴惴不安至极,在赶紧回屋粉饰太平应对父亲责问和破罐子破摔之间纠结了半天,最终还是留了下来。她想:之前王奶娘、许菘之知道了,现在钱先生也知道了,瞒得住一时,瞒不了一世,早一天晚一天又有多大区别呢?不过不知道钱先生怎么想的,他下午一直呆在书房,没有去告状,于是许清元内心含了一丝希望:会不会钱先生看她努力刻苦,放她一马让她继续偷学?尤其是晚上吃饭的时候许长海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,许清元心里就更认定了这种想法。不过为了遮掩自己的冻伤,她吃饭都必须小心翼翼的。晚上脱雪提了一大壶热水,不断往洗手盆里加,许清元将手在里面泡了两刻钟又抹完药后,才上床就寝。寒风刮了一夜。次日,许清元穿的更多了,有道是下雪不冷化雪冷,今天肯定不好挨。她钻过狗洞开始默写《千字文》,可是等到她全部默写了一遍,许菘之在书房里都快上天了,钱先生也没有来。许清元的心直直地坠了下去。一直到晌午,许长海突然来了小书房,先是教训了一顿许菘之没有学习自主性之后,才道:“你先生为了准备明年的乡试,已经向为父请辞回老家了,从今天起到新先生来之前,就由为父来教你。”许清元大吃一惊,钱志轩回老家了?是真的还是推辞?回家真的是为了考乡试吗?许清元的心思百转千回,但里面许菘之一听这消息,心里只有大难临头的感觉,他脸上表情比哭还难看,亲爹教他,那他不但无法耍任何小心思,而且一定会被教训得很惨。许长海在内院自己的书房教许菘之,大大方便了许清元偷听,不过从这日起,家里却鸡飞狗跳起来。从前对待许清元的时候,许长海总是温和、慈爱的,对待许菘之则是关爱中带着严肃,毕竟他将儿子视为以后的继承人,自然会严格要求。而当他亲自教导儿子的时候,态度直接变成了恨铁不成钢。“这诗题是我五日前布置下的,你今日才交暂且不提,你跟我说说,什么叫‘鸡鸣狗不叫,日照好梦香’?你这是作诗?你是要气死你爹!”听着屋里面许长海咬牙切齿的声音,“啪啪”两声打手板的声音,以及随之响起的许菘之的哭声,许清元像没听到一样,坐在墙根下假装在和脱雪翻花绳玩。月英在屋门口站了半天,脸上表情变换,但始终不敢踏进书房一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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