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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 紫禁城 倦勤斋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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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……湖衣心思繁乱,默默不语,不知不觉中,景祺阁已近在眼前。綺红轻推了湖衣一把,「赶紧去吧,陛下等你呢。」景祺阁是皇帝休憩之所,仪注起居比照行宫,一切从简。可是圣驾不在殿里,她遍寻未果,正想沿着穿廊走回去,却被几名太监拦下,引领她前去西苑。阁楼以西是精緻的内花园,中央有座深广的天井,四周回廊环绕,廊壁以石刻镶嵌,叠砌山石与花池点景交错其间。池中有座如亭,亭额上写着「倦勤斋」。春日的阳光斜照,流水潺潺,偶尔传来燕子的嚶嚀声。身着常服的皇帝站在如亭中的白玉石桌前,一派悠间自若,见湖衣走近,对她轻轻地招手。「过来帮朕看看这幅古图。」湖衣步向石桌,桌上平摊着一幅南唐时绘製的江寧府图,右下角有些褪色,但图中格局与现今的金陵城大致相同。

「朕瞧这古图有些褪色,你过来修补消褪的墨跡如何?」皇帝用纤长的手指敲着右下角。看来需要修补的地方并不多。湖衣心生疑惑。「翰林院不是有一屋子的大学士,叫他们来补不就成了?」「朕只想要你!」他说。这话湖衣听得彆扭,脸色微沉,却也只能依言在石桌前安座。她还悄声嘀咕:「作就作,反正很快就好了。」湖衣研了墨,用朱笔仔细描绘着褪色的城池轮廓,再轻轻吹乾。皇帝在一旁细看她的每一步动作,唇角带着浅笑,像是在观察一件新奇的物什。炙灼的视线,使她备感压力,手中的朱笔也变得异常沉重。「陛下是怕我毁了这幅图吗?」湖衣索性抬头问道。皇帝也正盯着她,两人对望,四目相交。在阳光下细看,皇帝生得眉目清俊,一双细长凤眼,眉长入鬓,还有天生上扬的唇角,所以总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,但他苍白的肤色似乎透着隐隐的病气,和睿靖王的英武之气很不同。九五之尊如此,实非兴邦治世之象。「你在想甚么?」他问。「没……没……」忽然冒出大逆不道的念头,令湖衣心虚地别开视线。「这是什么地方?」皇帝指着地图北边。「那是白鷺洲,金陵八景之一的白鷺晴波就在那儿。另外还有鐘阜祥云、石城霽雪、龙江夜雨、乌衣夕照、秦淮渔笛……」湖衣敷衍着回答。「是吗?」皇帝眼含笑意,「人人都说江南好,朕盼望有朝一日能微服出游,造访金陵古都。」镇日关在这阴暗的皇宫里,谁不想离开?湖衣心中埋怨。手边的工作却没停下,转眼间,图中的朱线已然补全,于是她放下朱笔,改用墨笔在框线中补上地名〈白鷺洲〉、〈北苑〉、〈龙光门〉、〈玄武门〉。皇帝专注地看着她绘图写字,忽然好奇一问:「闺女们都写簪花小楷,为什么你写的是隶书?」「父亲要我每日临写〈曹全碑〉,没写完不能离开书房。」湖衣说着,想起父母,又是一阵心酸。「沉孟季如此严厉?我倒不记得他的字跡如何。」「家严笔力苍劲,行笔却迅速俐落,」湖衣不经意地答道:「陛下在批阅奏章时,大可仔细瞧瞧。」皇帝摇了摇头,「朕向来让秉笔太监代行朱批。」「太监?」湖衣惊叹。「没错,一直以来都是太监替朕批红,」皇帝笑了几声,「那些文官,凭藉着一支笔一张口,自以为无所不知,朕见到他们上的摺子就气闷。」湖衣思及父亲辛劳治民决讼,夜里还挑灯伏案写摺,结果奏章全落到一群胸无点墨的太监手里,她为父亲感到不平。社稷堪忧。湖衣心中急躁,諍言脱口而出:「陛下若不亲阅奏摺,如何得知宫外大事?」「太监们会将舆情传达给朕。」他彷彿毫不在意。「若是太监存心欺瞒陛下呢?」湖衣逼问。皇帝一愕。他从未曾细想过,即便有,也只是浮光掠影。过去不曾有人敢像她一样,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,教他难堪,更教他怀疑。「有道是见字如见人,若一个人心存正念,则字跡必然刚正不屈;若是鑽营善柔,则下笔必然虚浮不定。陛下欲亲贤臣、远小人,必先观其书,有以得其为人。」湖衣心中有话,不吐不快,趁势一口气说完。皇帝思索半晌,最后轻叹一声。「你说的对,或许朕真该看看大臣们究竟写了甚么。」「陛下明察。」湖衣正好勾上最后一道墨跡,她放下墨笔,露出欣然微笑,似是十分满意。皇帝抬起头,忽略那幅其实不重要的地图,凝目望着她。「朕是不是曾在某处见过你?」他的胸腹纠结,呼吸急促,他有多久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?她又露出那抹捉狭的微笑,「陛下,金陵和京城相去数百里……您约莫是在梦里见着了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吧?」他一伸手,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手掌中,她的手小而温暖,她想缩回手,但他不让,反倒顺势将她的手举到他的唇边,吻了一下,她反应不及,瞪大了眼睛呆望他。原本留下她,是出于对睿靖王的不悦,睿靖王说什么,他就偏要反其道而行。在公主宴上,他被她的勇敢震慑,多希望他也能有这样无畏的勇气,反抗套在他身上那具名为皇位的枷锁。他自私的希望,她的勇气可以感染他,让他重新振奋,好去面对混乱的政局,还有一隻隻企图摆布他的手。不,不行。过去他心爱的妃子,皆死于后宫中不可告人的权力斗争。这回,他必须谨慎行事,步步为营,别让后宫的魔爪伸向她。朱见深吸一口气,松开她的手,却又不受控制地轻轻抚摸她的脸颊,他叹道:「朕该去太后的清寧宫定省问视了,你回云水阁去吧!」「陛下……」湖衣仍怔怔地立在原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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