叁拾壹(2 / 3)
然都没了。”
张泽顿住步子,这儿原先是个池塘,周边绕一圈杂树,还长许多野花野草;爷爷年年拔,野草年年疯长。
“之前爷爷还养过几只羊,记不记得?后来母羊死了,奶奶还拿奶瓶喂小羊喝奶粉。”
“记得,有只缺一个犄角的,我最喜欢它。”
张泽将目光漫过这些崭新的、沉默的建筑,白色墙体上印着红体大字——“建设精神文明,争创和谐农村。”
“都变了。”张泽说。
张霈应道:“是的,都变了。”
“回去吧。”
“好的,回去。”
两人刚进院就见人们都围在下房屋门口,里里外外绕了几层。
张霈问离得近的一个婶子:“婶婶,这儿怎么了?”
那位婶子眉头紧皱,跟闻见了很难闻的气味儿似的:“老母猫吃崽儿呢。”
是了,奶奶家一直养的这只狸花猫已经老了,他们来的时候发现它才下了崽。小猫们眼都还没睁开,因为老人出殡人们来来往往动静大,母猫一只一只地把它们叼到下房玉米芯垛上去。
张霈抬眼去看,张泽动了动身子正好挡到她前头,跟边上叁叔说:“可能是受了惊吓,上了年纪的母猫有时候会吃掉幼崽,算是一种应激行为。”
叁叔话多,嗓门也大,说:“嗨,说到底还是牲口、畜生——你让一个人,他再害怕也不去吃孩子。”
周围人边应和着边怀着猎奇心理探头往里看,又有人说:“大城市里的人,有的把牲口当孩子养,看得比人还重——简直是心理有问题!这牲口玩意再怎么也不能比人强,吃孩子不说,哪怕是一窝生的玩意儿,到叫春的时候都能肏到一块儿去”
婶子打了说话的人一下:“当着孩子们,嘴还不干不净的。”
那人说粗话说惯了,看看张霈不好意思地挠头一笑:“我嘴拙,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,把畜生看得比人重哪还行?人要也干那事儿,那不是还不如畜生啊,你说是不是,妹子?”
张霈说:“是。”
“哎!”那人得意地看婶子一眼:“瞧见吧,大学生都点头了。”
主屋大伯母出来说:“行了,别只顾看热闹,该干嘛干嘛,这是给老人守丧呢!”
人们稀稀拉拉散了,大伯母过来把下房门门一关,说:“老猫、小猫崽子都怪坷垃人的,血糊淋拉看着也难受,咱都别看了。”
(坷垃人,方言,令人觉得可怜。)
刚刚那一晃,张霈其实看见了:那只老猫伏在半人高的玉米芯垛上,不断哈着气呲着牙,脖子下边躺着半截小猫;小猫后半截身子都没了,一只耳朵也没了,眼球要掉不掉地耷在没了遮蔽的眼眶里,乍一看就跟正瞪着眼一样。
张霈慢慢走到院子后面,弯下腰扶着墙干呕。
想把什么东西吐出来,呕出来,把见不得人的心思掏出来,把魂和肉分开、掏干净,把肮脏的、畜生般的【感情】摘出来,像切除肿瘤一样切断思绪
如果真能这样,该多好啊!
眼角泛起生理性泪水,这是呕吐的正常反应;可是她为什么在抽泣,泪水为什么越流越多、流不完呢!
“霈霈”
一只手来抚她的背,她抬手推开张泽,张泽轻轻退了半步,又递给她纸巾。
“我着凉了。”张霈声音嘶哑,脸色苍白如纸。
张泽点点头:“先回屋休息,外面暂时不用帮忙。”
张霈慢慢回院子里、屋里去,张泽没动,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。
等屋门轻轻响了又关上,张泽卸了力气,靠着墙慢慢蹲下身,抬手捂上眼睛。
张霈的梦杂乱无章,她梦到一切人都在离她远去。
先是妈妈拉着行李箱走了,她默默看着她渐行渐远;后来张泽也走了,他在那个雨夜的房间里冷冷看着她,无论她怎么样挽留都无济于事;后来爷爷奶奶走了,走之前摸着张霈的头说:“我们霈霈将来不知道便宜哪个小伙子呢。”张泽在旁边做着鬼脸说:“就她那德行,倒贴也没人要哇。”张霈拉住他,说:“哥,你不是已经走了吗?”张泽慢慢收了笑,一下子从少年便成稳重的青年,说:“对,我走了。”张霈再一看,自己牵住的根本就不是哥哥的手,而是一只被啃食得只剩一半的猫崽。她想甩开,却怎么也甩不掉,抬头一看,徐淼隔着一条长长的窄窄的水流看着她。她想喊他,她确定他看到她了,可他只是立在原地惨淡地笑。快跑!快跑啊!他身后的黑暗越来越近,最后他整个人都被淹没在黑暗里。
张霈醒了,满身冷汗。
“霈霈姐,你醒了?”李思诚见她醒来,说:“今天上坟入土,张叔得亲自去,他说等你醒了让你喝粥。”
张霈坐起来点点头,李思诚把粥端过来,有点担心地问:“霈霈姐,没事吧?”
“没事。”
“那就好”李思诚欲言又止地:“霈霈姐,我我觉得我得告诉你,你得虽然泽哥是……这好像算违法的,你报警吧!”
张霈一惊:“怎么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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