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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九、缄默(1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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掖庭空寂。静默的一潭死水里,唯有一间陋室尚点着灯。那灯火零星如豆,夜风过时飘飘忽忽,行将湮灭。容珩以掌护在灯焰外稍作荫蔽,待稳住它后,方才拾起桌上一物。那是一支自制毛笔。说是毛笔,实际不过是一段树枝前头绑了些兔毫,简陋得看不出正形。容珩正握着它,艰难地调试着手部肌肉的运作。先前是他自行用剑挑断了手筋,如今这些难处实数自作自受,无甚可伤怀的。容珩提气凝神,缓缓动了动腕子,登时有针刺般的疼痛经由脉络游走而上。他指间一麻,那支笔也无力地垂落于地,却神色平静,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,努力着,面上不见一毫挫败。他按部就班地练了多久,成璧就在门口看了多久。吧嗒一声,那支笔又一次掉在地上,成璧眉心紧蹙,终于按捺不住冷冷开口:“手废了便废了,又没谁强求你什么,老跟那死物过不去作甚!”容珩脊背微僵,愣怔片刻后整了整衣袍,面向她俯身跪拜。“容珩,参见陛下。”他的声线清润如旧,历经重重波折之后又多了几分沉稳。高山仰止,景行行止,见之则可忘俗。成璧却是个顶顶的俗人,非但不愿忘俗,反倒要迫着他一同沉沦孽海,在尘世之中养满一身的刺,任由环抱时将彼此扎得遍体鳞伤。“太傅不自称臣,跪姿也甚是规矩,倒叫朕不大习惯了。若早便如此乖觉,朕怎会不宠你疼你?”成璧戏谑一笑,将他摆到玩宠一类的低贱位置上,又向前走了两步,刻意用自己的影子去覆住他跪伏的身影。“容珩有负皇恩,无福侍奉陛下。”他的声音淡淡的,听不出失意或是被她激怒,像是个没有心的玉人儿。成璧知晓他向来口是心非,上次过后许是还要多留些时间整理心情,便不再与他为难,从身后拽出一大摞奏折来往小桌上一甩,又拖了个圆凳自顾自坐下翻看起来。“宣政殿走水了,朕没处落脚。”容珩见她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,神情便软下来,无奈开口:“陛下,诳语造业……”“你的话太多了。”成璧懒洋洋地翻开一页,从袖口掏出支朱笔装模作样地画了几个圈,见容珩在一旁大皱眉头,便抬起眼来审视着他:“怎么,你也想参议政事?”他默了会,才道:“容珩自知身份。”“很好。从前容家便是因短缺了自知之明,贪图不该属于自己的权势才犯了错。你当吸取教训,日日自省其身。”“……容珩遵旨。”女帝眸光凌厉,在他身上一扫而过,随即转回视线专心致志地批阅起奏折。这回可不再是胡乱糊弄了,农桑税率乃国之根本,成璧一字一句看得仔细,提笔回复时更是字斟句酌。容珩凝立不语,又听她道:“没眼色的东西。就这么干看着朕?伺候研墨。”容珩低低一叹。掖庭哪儿来的屑金朱墨?然当他向门口望去,却见两个小太监已捧着墨锭与砚台在那跪了许久。在她面前,他总是心神散乱,这一回确是他失察了。容家世代簪缨,容珩却从没有那些贵公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坏毛病,从前便事事躬亲,如今伺候起人来,除却因他手伤致使动作慢了些外,竟也算像模像样。成璧提笔在他研好的墨池里蘸了蘸,重新理出毛峰,这才埋首案牍,继续笔耕不辍。他二人各自偏安一隅。四月中,草叶繁盛,鸣虫复苏。窗外间或有一两声拖长了的鸣响,虚虚实实地漏进来。低吟浅唱者非人非鬼,是此夜风,过处满阶清寂。成璧托腮伏案,揉了揉微涩的眼睛,却不曾去看容珩。因她知道,他一直在偷偷地凝视着她。可但凡她一侧头,他便悄然撇开视线,眸子紧紧敛着,不愿让她察觉半分心事。约莫大半个时辰过后,容珩忽地出手轻轻握住她的腕子,低声道:“陛下,错了。”他的手宛如一块凉玉,骨节分明,纤润修长。那皓腕被他握住,就像是温热的酥酪,或是种极致密极光洁的绸子,肌肤轻陷,要将他融在里面。成璧眼睫一抖,压着嗓子道:“放肆,你要作甚?”容珩见她怒了,竟抿唇微微笑起来,许是以为这样能对她稍作安抚。一线烛火映照下晕散了他面庞上原本锋锐的棱角,显得温柔而有耐心。“这样的姿势虽然便于使力,用久了却易伤手。”“……与你何干?还以为自己是朕的太傅呢?”成璧皱眉,见他已覆上她的手,小指一勾挂住她的指节,动作极轻,只是虚虚地搭在那儿,连点温度都传不过来。他想将她的手部姿势摆正,自己却使不上力,又试了两下,面色渐黯,终于松开了她,起身倒退两步跪在地上,无力地垂首道:“容珩失礼,请陛下责罚。”他的眼中已没有了光。黑白分明,却无人气,只是幅水墨描成的美人画儿。成璧深吸一口气,只觉自己一世的耐心都糟蹋在了他身上。他心情好了,给个笑脸;心情不好,便是绝不曲意逢迎。得到了他的身又如何?若他不想,没有人能够强迫于他。即便她脱光了,像个青楼妓子一样抛却颜面来爬他的床,他都不会有半分动容。成璧怒极反笑。“掖庭的嬷嬷都是人精儿,今日无人再鞭笞你了吧?”容珩点头道:“多谢陛下挂怀。”成璧亦点一点头,噙着笑,向他伸出手。容珩瞳孔微缩,无措地望了望她,试探性地将手指凑近她掌心,却被她一把拂开。“装什么傻。还给朕。”“陛下?”容珩茫然地抬眼,却在欲启唇时被她擒住下巴,用力将他拉近身前,又俯下身,与他鼻尖相触。“朕的药膏可好用?”容珩试图后撤,然上半身被她死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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