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五、平章(2 / 3)
两只眼睛也滴溜溜乱转,想是正对她这位少年天子十分好奇。吕观却是个稳重的小姑娘,此刻垂首肃然一拜,缓缓道:“回禀陛下,草民与师弟皆无父无母,由京中慈育堂的婆婆抚养长大,去岁吕师偶见我二人顽劣驽钝,言道若无高人指点,只怕要误了一生,故而将我等收作书童,赐了名姓亲领在身侧悉心教养。”慈育堂乃官办机构,一口大锅饭不知养育了多少孤儿。当年容竟老贼沽名钓誉,向先帝上书,言只京都一地伎户便不下二万,凡是有名有姓的河渠底下都葬着无数婴孩亡魂,此为孽障,不利国本。先帝大恸,故令户部拨专款以抚之。自此以后,京城里娼女堕胎的风气才稍有缓和。听了这话,成璧顿觉这两个小童身世可怜,不禁放软了态度,微笑着道:“这话不妥。吕师何等人物,即便不是学徒,仅是书童,也会选聪明些的。你说自己顽劣驽钝,可不是自谦得过了头?”吕观小脸一红,摸摸鼻子,“倒也不是自谦。去年吕师选拔书童时出的题,旁人好赖也能答出二三条来,曹知哥哥更是几乎答满了整卷,独我与师弟一样不会,连婆婆都觉着丢人……”赵成璧一讶,美目中蕴出三分不解,眉梢亦高高扬起,“竟是如此?这样的,吕师也愿收入麾下?”两小童皆面露赧色,垂着头在那抓耳挠腮,想来是觉着自己一照面便让女帝心生鄙薄,有些不好意思了。成璧倒是没什么瞧不起的心思。她小时候也是个皮猴,任谁见了都觉得愚笨难教,如今还不是万人之上?术业有专攻,一样不通的未必百样不通,再不济的,只要有一颗仁心恒心,不求笨鸟先飞,能飞起来超过从前的自己就也算是功德一件了。不过因这一句,她倒是对那位山长吕雩越发地好奇起来。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?而她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收养这两个孩子呢?这时候从远处一方小坡上下来一个妇人。她年纪在四旬开外,一身细麻短打,直领窄袖,头上包着青蓝的葛巾,腰间扎了匹同色的布,里头鼓鼓囊囊的,想是掖了剪子、锁钥一类小物在内。成璧见她荷锄而来,眼神便是一凝。那妇人肩上的可不是除草翻种的薅锄,锄头又长又粗,前头镶了一段精铁,乃是实木所铸的大板锄。这锄头少说得有一二十斤,寻常的妇人即便能扛起来,也走不稳健,除非是乡野庄户做惯了重体力活的熟手。那妇人却运步如飞,下盘极稳,简直比得上梁奴儿这样的练家子了。女帝本以为此人乃是书院的杂役仆妇,不久便收回了视线,岂料这妇人竟径直走上前来。成璧皱了皱眉,立时便有两名暗卫拔剑出鞘,将这不知死活瞎往前凑合的农女阻拦在两丈开外。“大胆刁民,天子御驾在此,速速退下!”吕达吕观两个小童急得快要蹦起来,小手连连挥舞着道:“错了,错了!这是咱们书院的……”那妇人却只是微微一笑,将肩上的锄头卸了下来,杵着木杆淡然道:“陛下还未发话,你这暗卫倒会越俎代庖。”这话分量着实不轻。为人臣者谁敢代皇帝发号施令的?真论起来,他的罪过可比那无知农妇大得多了!暗卫骇了一跳,连忙收剑跪下请罪:“属下无心之过,求陛下宽恕……”
成璧挥挥手示意无妨,两只眼睛始终凝在中年妇人身上。如此的淡定自若,如此的气度天成,纵使粗布麻衣也遮不住她漫身光华。成璧心中已有了底,眼儿愈发亮起来,平视着对方缓缓开口:“不敢请教尊驾名讳?”农妇哈哈大笑,复又整了整衣冠,面向女帝恭然一拜:“岂敢劳天子称尊?草民吕平章。”“吕雩,吕平章?”成璧亲身上前将她扶起,“好个吕师,朕受教了!”“陛下才刚见着草民,却不知教在何处?”吕平章含笑回望。成璧一鞠躬:“处处皆是教诲,处处皆有文章。警世书院超逸卓绝,盖因吕师因势利导。朕深为叹服。”听了这话,吕平章反倒连连摆手,“陛下过誉了。草民一听着这些个高帽子心里便直打怵,也不敢对陛下妄加教诲啊。”成璧以为是自己言语过虚,惹得吕师不悦,一时不免审慎起来,准备拿出几分晚生好学的派头在吕平章面前虚心表现一番,又是拱手道:“朕知晓吕师在见朕前已设下三重伏笔。此乃吕师悉心之作,朕必当认真体会,不敢懈怠。”吕平章差点惊掉了下巴,“陛下在说甚?三重伏笔?”“这大张着嘴,一脸的诧异之色,想要说些什么,终究还是忍了回去。见她如此,成璧越发胸有成竹起来,续道:“忙拦住她,笑道:“陛下原是这么想。果然明心慧智,不愧是程师的高徒。今日一见,草民已知不配再教导陛下什么。”成璧茫然抬首,“朕说错了?”“并未说错,反而是大大的有理!草民都受益匪浅呢!”吕平章将锄头递到两个书童手里,让他二人一前一后地扛着走。吕观是女娃娃,年纪又小,手上还没养出几分气力,只得用一双小胳膊勉力将锄柄抱在肩头,见吕达正往女帝那头张望不休,也不知还有几句傻话含在嘴里将吐未露,小脸上满是意犹未尽的模样,便蹑着步子走近往他pi股上轻轻一踢。“唉哟!”吕达被这一击骇得一蹦,那锄头也脱手落下砸了脚面。小童立时捧足大哭起来,围观人众皆忍俊不禁。吕平章亦摇头笑叹,“不成长的小辈,让陛下见笑了。”又道:“陛下驾临警世书院,草民当扫阶以迎。修兰苑中已设下香茶一盅,不知陛下可愿拨冗品尝?”成璧正求之不得,便
↑返回顶部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