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(2 / 2)
少如今她有梁元敬了,他会心疼她的。李雄眼周泛红,豪饮一大碗酒,说起了他听闻阿宝死讯那一日的情形。他那时远在泉州,看到官府贴出的讣告时,已经是十一月冬至过后。骤闻阿宝死讯,李雄在黄榜前双膝一软,跪在地上,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哭,有如天崩地陷,怎么也不敢置信,昔年被他好好送上船的妹妹,就这么化作了红颜枯骨。他来不及打包行囊,不顾家人劝阻连夜北上,日夜兼程,一路上跑死五匹马,终于于第十三日上赶到东京。彼时东京城人潮熙攘,市井声浪一如寻常,有人家娶新妇进门,锣鼓喧天,鞭炮齐鸣,宾客们皆眉开眼笑,一副喜庆模样。没有人在乎深宫里那名叫“阿宝”的女人死了,她本是国朝皇后,被天子废弃后,她便什么都不是,谁也不会将她的死当回事。李雄去开封府问,去中书省问,去进奏院问,问他的妹妹到底葬在了哪儿,他在东京人生地不熟,更没有门路,弄不清各个官衙负责的职事是什么,便只能瞎猫碰上死耗子,一家家去问。可所有官员在听他提起废后李氏时,脸上的表情无一不是讳莫如深,吩咐衙役将他赶走。李雄求告无门,便只能当街拦了参知政事的车驾,结果被以“惊驾”为由打了二十脊杖,打得他皮肉开花,痛晕在路旁。有好心人将他抬去了街边医馆,奉劝他不要跟官府对着干。李雄大哭一场,无可奈何,只得在路边设了祭,又去寺观里请了尊长生牌位,一路颠簸带去泉州,帮阿宝设醮做了场法事,立了座衣冠冢,女儿亦为未曾蒙面的姑姑服了半年孝,清明寒食的祭飨,更是没一次落下过。众人闻言,皆默然无语半晌。“‘亲戚或余悲,他人亦已歌’。”和尚手捧玉碗,怅然感叹:“这世上除了亲人会将自身生死牵挂于怀,想必便再无旁人了罢,都是人之常情。”言罢,一口将碗中酒饮尽。阿宝心说那倒也不尽然,梁元敬当年得知自己的死讯时,会是怎样一种心情呢?他会像阿哥一样,跪在地上当众嚎哭吗?若他真是在御花苑初见时,便对她一见钟情,这时应该会很难过罢。阿宝情不自禁移目去看梁元敬神情,却见他微阖着眼,神色怔忪,似陷在回忆里,不由得心中一震,双手覆上他的手背。她宁愿梁元敬对她的死无动于衷,也不想看见他难过的样子,这让她的心很疼。梁元敬抬眼,冲她勉强地笑了笑,转头对觉明道:“说回坟茔的事。”“嗯,好。”觉明沉吟点头:“按大陈制,皇后薨后三日,梓宫停放于皇仪殿治丧,百官入殿哭祭,因国朝天子生前不建寿陵,待陵园修好后,皇后梓宫才可启欑至西京皇陵安葬,最迟不过七月就必须下葬。”“鉴于阿宝小娘子的情形,多半是如普通嫔御一样,殡于京师了。”“汴京城中,安置帝妃殡宫的场所共有三处,城南奉先寺,城北沙台普济寺,以及西郊普安院。这些时日,小僧都陆续找借口去找庙祝打听过,未曾听说阿宝小娘子收葬在寺中,庙中也没有供奉阿宝小娘子的神位,想必不是在这三处。”阿宝心道好你个大和尚,原来也不是只知道喝酒吃肉,坑蒙拐骗,还是干了些实事的,一边又想这叫什么事,自己竟连被葬在哪里都不知晓。阿宝郁闷不已,揉了把脸道:“都说按我的方法去做了,保准能找到。”梁元敬皱眉道:“不行。”觉明一头雾水:“什么不行?”醉得正酣的李雄也抬起头问:“什么不行?”“没什么。”梁元敬道。“你……”阿宝要给他气死了,站起来道,“你到底想不想我去投胎啊?”明明她的办法就是最好的。梁元敬不说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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