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(1 / 1)
“你们看到的那张画,不完整。”江峭淡淡开口。时眉蹙起眉尖,追问:“不完整的意思是…?”“还有我们看不到,或者说看不懂的另一半画作,对么?”岑浪平静接话。江峭点点头,“补充出另一半并不难。”他微微停顿,又摇头说,“但不够直观。缺乏冲击力的话,你们很难窥伺到作画人那一刻的状态与情绪。”“我试着还原了一下,用雕塑。”他的语气很淡,仿佛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。可预感告诉时眉。能被岑浪拜托做事的人,绝非善类。事实证明,她猜得一点不错。当壁灯关闭,困顿的失序感迎头罩下来。视野囿于绝对无光的黑暗,摸不着边际,触不到底线。时眉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。空间维度极度失序的那一秒——江峭抬手扯掉雕塑绒布,“啪嗒”一声响,室内昏聩在这个刻度被纵向截碎,撞开空间里的黑色,自天花板骤然崩落下一束光络。视觉感官徒然溅起波动。浮光因子顷刻爆裂四散,回旋,裂变,再团拢弥聚凝成光柱,直射矗立在正中央空间的雕塑膏像上。狠狠刺入时眉的眼中。一座双人雕塑。如时眉所看到的画中所示,男人双手合十跪拜在女人面前,虔诚仰望,似在深深愧责忏悔。而女人面无表情。仿佛不近人情。然而随视线上移,视觉基调急剧扭转。光学仪器的剖露下,男人的脊背皮开肉绽,自上而下长出三只粗犷血淋的手。手臂无限延长弯曲,毛骨悚然地绕过头顶,直直逼仄向女人——第一只手死死扼掐她的喉咙,青筋暴起;第二只手轻易掏穿她的身体,剖心露肺;第三只手,卷缠着四根拇指粗的铁链,分别栓锁住女人的四肢。而女人却还活着。没有呼救,不见痛苦,就只是面无表情地活着。时眉移眼盯向女人脖子上的那条红丝巾,那条,与夏婕脖子上一模一样的,红丝巾。时眉感觉全身血液都在倒涌,太阳穴神经刺痛,激恼的情绪在胸腔涌动,燥起剧烈起伏。她紧紧抿着唇,极力克制自己气到发颤的呼吸频率。她做民事很久了。经手的离婚官司多到数不过来,家暴视频,当然没少看。可她还是做不到司空见惯,还是每一次,每一次都觉得气愤,心疼,无法理解。还是看一次痛一次。站在旁侧的岑浪敛眸凝着她,轻咬牙关,继而默不吭声地走前一些,整个人站去她身前。他脊背宽阔平直,安全感饱满,很好地挡住时眉,令她在岑浪与江峭的交谈间隙中,得到一个足以缓喘的机会。“从画上来看,画作者笔触确实不算娴熟。”江峭稍稍皱眉,半晌,话锋突转,“但论创作手法,画风很老派。”“所以你认为,那幅画并非出自一个小孩子之手。”岑浪迅速理解到他的话意。江峭掀眼与他对视,“我确定。”不是徐奇画的。那会是谁。时眉已经从愤怒的情绪里平复下来,她绕开岑浪走出来,重新默默扫量了一眼眼前的双人雕塑,看向江峭礼貌询问:“或许,我可以拍张照片吗?”
江峭侧开身子让出位置,微昂下颌,告诉她说:“浪哥已经买下了它,随意。”时眉略感意外地望向岑浪,只见他转身抬手跟江峭招呼了下,云淡风轻地告诉时眉:“不用拍了,特写照会发你邮箱,走吧。”时眉怔忡了下,反应过来回头也跟江峭弯腰道谢,江峭回以颔首,结束这场短暂的山林会面。时眉与岑浪离开这间工作室后,江峭从房间走出来关上门,结果刚一转身,蓦然被一具柔软娇躯撞了个满怀。是个女孩子。长发湿漉漉地滴落水珠,着一件蕾丝吊带短裙,光着双足,月色修饰她珍珠色的圆润脚趾,充斥欲气,腰细成一束,小腿肌肤印落着淤青的细碎牙印,单调薄透的绸料根本无法遮掩任何隐私。甜美勾人的香味紧密包裹着他。江峭当即拧起眉,狠狠咬牙,声色冷硬地警告女孩:“盛欲,滚回你的房间。”“我会滚的,但要带你一起。”盛欲本能地磨蹭了他一下,戏谑挑眉,大胆又莽撞地撩过他裤子上的湿点,哧哧地低声笑起来。眼神纯真又恶劣地问他:“学长,你出汗了,需要我帮忙么?”……下山的气氛并不算好。与其婉叹夏婕有可能经历过的悲惨遭遇,时眉更想为她解决问题。“那幅画…”“夏婕。”时眉与岑浪,同一刻,不谋而合。时眉猛然抬头望了他一眼,随即迅速从包里掏出那副画,借着岑浪手中的电筒看过去,问他:“你跟我想的一样吗?”岑浪挑挑眉,“夏婕的右手拇指缺失一截指节。”“所以,如果不是孩子画的,可偏偏笔触又偏于稚嫩……”时眉在岑浪的引领下快速冲出那团雾,逐渐探触到真相的壁垒,“那么就有可能是夏婕…”岑浪“嗯”了声,坦述答案:“用左手画的。”周六清晨。由于昨晚从江峭那里回到家已经后半夜,她的指尖徘徊在他的小腹。有一种灾难性的不适感。很糟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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