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(1 / 2)
秦颂在男儿中,已算高挺。她后知后觉,察觉到清冷气息,仰头看他时,他浓长睫羽遮住黑沉眼眸,久违的压迫感卷土重来。宋濯又问一声,淡淡瞥她一眼,眼中似乎隐隐含有不悦。姚蓁回神,轻声道:“借一步说话。”宋濯迈步走向一侧,许是知道她说寻他,只是托词,因而绕过一道拱门后,待看不见秦颂身影,便对姚蓁轻一颔首,抬步欲离去。姚蓁随在他身后,衣摆曳地,晕开一道轻声道:“昨晚,多谢。”宋濯足下一顿,眼中闪过一丝冷意:“不必。”他衣着苍青色,踏雪前行,身影隽长,与周遭雪景十分相衬。姚蓁目送他离去。走出几步,宋濯忽然回首看她,眸色一瞬间极其晦暗,待姚蓁要细看时,他眼眸中分明一片平静,像陈年冰封的湖面,任凭外界百般干扰,丝毫不起波澜。姚蓁微微一怔,他的视线已从她身上掠过,蜻蜓点水般收回。那道冷竹一般的身影,随即消失在她的视线中。冷风卷着雪粒子,姚蓁拢了拢领口,隐约记得一月前,她亦穿着他的衣袍。他亲手将氅衣披在她身上,为她系带。她没料想到他的动作,讶然怔忪良久,在他指尖擦过自己脸颊后,走出几步,兜帽下的脸微微发烫。待她回过神,绕回拱门后,秦颂的身影已然不见。她轻轻叹了一口气,睫羽颤巍巍地垂落。这场雪来势汹汹,断断续续,连下数日。大雪封山,堆积的雪阻塞了出城的路,车马不得通行。姚蓁一行人,原定在信王府汇合后,略一修整便继续赶路,经此一遭,不得不继续停驻。恰好姚蔑与姚蓁,对信王有所怀疑,留在王府中,可以静观其变,因而并未强行命军赶路。只是天气骤寒,随行的侍从与官兵此前来时,并未携带过多保暖衣物,城中布庄的冬衣又被抢售一空,埋怨声渐渐四起,便是连打头的京官都颇有微词。姚蔑与姚蓁前去向信王借,信王潦草丢了几件应付,此后再前去,皆是避而不见。姚蔑气得直发抖,姚蓁也有些愠怒,但皇室积弱已久,封王势大,并不受皇室牵制。他们二人皆束手无策,拿他没有办法。众口纷纭之下,宋濯出面,与信王促膝长谈,信王终于松口,给随行治水的百余名官兵一人一件保暖的冬衣。因此一遭,宋濯愈发受敬重。而他面冷,众人不敢靠近,只敢远远观望。日子一长,竟将他传得神通广大,乃是天上某某仙尊的弟子转世。姚蓁也终于得了闲。宋濯是哪位仙尊的亲传弟子,她并未留心。她今日有些雀跃——秦颂的话本子她才去取来,还同他说上了几句话,心满意足地返回寝殿。公主、太子临时居住的寝殿内,轩甍上堆积着厚重的雪,如同数张厚重棉被堆叠在一起,瞧上去十分有重量。也的确很重——前夜将一间偏殿的瓦片压破,漏了整夜雪水。姚蓁甫一踏入寝殿,便见姚蔑正站在搭着的木梯旁,一身暖融融的鹅黄衣裳,指挥屋脊上战战兢兢的黄门修补屋顶。听见脚步声,姚蔑回眸,少年人稚嫩明媚的脸颊绽出一抹笑容:“皇姐!”姚蓁弯唇笑了笑。她袖中收拢着秦颂给的几册话本,有些重,便没有同他多说,小步迈入殿中。姚蔑没多想,退开开几步,仰着头看了屋顶上的人一阵,见他迟迟修补不好,有些微怒:“你到底行不行!?”黄门伏在屋顶,两股战战,唯唯诺诺,不敢应声。姚蔑烦闷地叹息一声,余光略见姚蓁的一角红裙,眨眨眼,招手让那黄门下来。他悄声道:“别修了。你去宋濯公子院中,将他请来,就说有要事与他相议。”小黄门点点头,一溜烟地跑出门。黄门来请宋濯时,他正在书桌前看着策论。闻言,他放下策论,手指搭在桌上,不语。他身上气息太冷,又有传闻在身,颇为神秘。黄门有些敬畏,不敢看他,亦不敢出声,弓着腰身候着。良久,宋濯缓声道:“太子寻我,还是公主寻我?”黄门磕磕绊绊道:“太、太子……”他抬手擦了擦额间汗。宋濯睨着他,指尖轻轻叩了叩,发出不太明晰的响动。
他低眉看着面前空空的桌面,随即站起身,淡然道:“走罢。”黄门如释重负。“诶,好的!”他们走出门时,苑清正抱着高高的一沓被褥衣物,朝这边走来。瞧见宋濯,他艰难的侧过头,问:“公子,这些同往常一般处置么?”宋濯淡淡瞥了一眼,轻声应:“嗯。”衣物中,一张轻薄的帕子悄然滑落。苑清余光瞧见,足尖挑起,将那帕子重新放入衣物堆中。宋濯走出两步,忽然顿足,想起什么似的:“天寒,冬衣不足,那件白色氅衣暂且留下。”说完这一句,他便离开了。苑清看向怀中衣物,将那件前两日被公主洗净送回的氅衣挑出来,面色复杂,艰难地回眸,看他背影一眼,眼眸中充斥着一些、似乎是像瞧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奇事的神情。然而宋濯一身竹青衣裳,脊背挺直如翠竹,并未有任何迟疑、后悔的举动。苑清叹了口气,摇摇头,将氅衣收好。余下的衣褥,皆命奴仆丢了。宋濯迈入公主寝殿。殿外,百无聊赖等待着的姚蔑瞧见他,迅速起身迎上去:“君洮兄!”他看见救兵一般,小跑着接近,绘声绘色给他描述昨夜形势之惨状,请求他帮忙修整。宋濯滞了滞,沉吟片刻,答应了帮他指挥。宋濯行事向来妥切,丝毫不拖泥带水。他踩着梯凳,远远瞧上几眼轩甍。即使是这般不雅的动作,由他来做,丝毫不失君子风范。观察一阵,他走下梯凳,略一思忖,话语简要,语速沉缓,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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