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2(1 / 3)
姚蓁垂眸,看着他漆黑的眉眼,看着他泛着薄红的分明骨节,感受着他强有力的脉搏与心跳。她轻轻一眨眼,便有细雪扑簌着落入她的眼眸中,迅速消融,融化出涩然的水波。宋濯轻吻她的手背,仰视着她,低声问她:“要不要嫁我?”——这样一个清冷倨傲、一身傲骨的男人,却在她面前俯首称臣。他醉酒与否,好似已经不重要了。姚蓁轻轻一笑,敛着眉眼,没有回答,反而道:“你的诚心呢,宋濯?”宋濯长睫轻颤一下,看着她的红唇,似是在思索,须臾,沉声道:“玉玺归你。”姚蓁不置可否,只扑簌着眼睫看他,从他清沉的眼眸、以及他迟钝的反应中,隐约窥见几分未褪去的酒意。她原本的计划中,应当还有许多要问宋濯的。然而这一刻,她忽然有些不想问了。理智与情感交战,将她的心脏撕扯出细密的痛痒。她看着他漆黑长眉上沾着的碎雪,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,指腹将那细雪拂拭开。宋濯握着她的手腕,重又将她的手扣紧手中——仿佛这样牵着她,便能将她的人、她的心绪全然掌控,能使她同意他一般。姚蓁在心中叹息一声,轻声道:“宋濯,你要清楚,娶我意味着什么。”宋濯闻言,黑亮的眼眸中泛开几道波纹,眼底深处好似酝酿着一场风暴,他清明的神识同酒意在剧烈的抗争。姚蓁道:“你的部下,你的兵力,你的权势,你的……”“皆归你。”宋濯笃声打断她,缓缓站起身,将她紧拥入怀,清润低磁的声音响在她耳边,“……我亦归你。”姚蓁被他的气息和温度牢牢裹住,这令她喉间一时涩然,发不出一丝声音。雪势渐消。姚蓁却能清晰地听见每一片雪花落入地上的积雪时的熹微声响。她还听见了自己的心跳,嘭嘭,嘭嘭,渐渐同宋濯强有力的心跳声交融、共振。天际眼前,尽然是一片浅薄的白茫茫,孤寂空寥,万籁俱静。天地之间,宛若只有相拥而立的他们。姚蓁将脸颊贴在宋濯劲瘦的胸膛上,纤长的睫羽轻缓地扑簌着。他的体温炽热,将她发梢上沾着的细雪都消融了一些。半晌,她轻柔的声音响起,轻的有些虚无缥缈,然而在这寂静的一方天地中,清晰地荡漾开:“——好。”她说,“好”。不知是回应“嫁他”那句,还是回应“皆归她”那句。 雪融两人在雪地中相拥了许久。纷纷扬扬的雪花, 渐渐攒成淅淅沥沥的、夹杂着雪粒的细雨,顺着筒瓦弥漫,将红墙上原本攒积的薄雪浸透的几近透明, 雪层之下,流漾着柔和的粉色。不知过了多久, 宋濯挽她的耳发,俯身吻她。姚蓁踮着冻得发麻的脚,听见他带着潮湿雪意的鼻息, 望见他清湛如浸透醇酒的漆黑眼眸——那酒似被霜雪覆盖,冷冷岑岑。他睫羽轻眨,冷酒便被搅动,荡漾开细密的浓醇, 清冽的酒意攫取住姚蓁的鼻息,令她的意识有些恍惚。冰天雪地里, 她有些冷,却又有些热, 好似宋濯温热的体温将她饮下的酒蒸暖, 酒气上涌,那种辛辣的、几乎令人感觉到烫的酒意流淌在她的四肢百骸之间, 酒劲发作, 她的头脑有些发蒙。余光中,她望见自己沾着细雪的一缕发搭在宋濯臂弯, 被他的体温熨着,细雪消融,晕开浓重的湿痕。她长发上消融的细雪, 滴在雪面上, 滴滴答答;筒瓦下流淌的雪水, 敲在青砖上,亦是滴滴答答,潺潺若湛湛溪流。发尾滴落的水痕,一路迤逦入温暖的宫殿,姚蓁嗅到清冽浓醇的酒香。而后,雪水落得越发汹涌,好似密密匝匝的雪花重又落下,又在坠落的一瞬间被乍现的炙热日光融化。姚蓁听着清越的水声,被殿中温暖的气息裹着,恍惚间,只觉得犹如置身春到时,细柳不堪一折,黄鹂婉转鸣翠,溪流喷薄着奔流——那是春回大地时,万物复苏生长的象征,是为广袤大地注入鲜活生命力的强有力的脉搏;明媚暖融的春光里,忽而又见曲水通幽涧,她置身在猎猎风声中,两军交战,铁骑突出,踏破幽窄溪水,溪涧张裂,水浆迸溅。她的发簪在风中滑落,落在潺潺的溪水里,丁啷脆响。此刻,姚蓁醉醺醺的神识中才隐约浮现出一个念头,宋濯应当是没有完全醉的。——或许是有几分浓重的醉意,但那酒意早在他立在雪地中时便被冰封大半。疾风骤雪,来势汹汹,姚蓁被风雪堵得有些窒息,几乎被撞得散了架,此刻忽地有些后悔,在雪地里对宋濯一时的心软了。他二人此前互相算计,一个想方设法的想要逃离,一个不择手段的想要夺取。随后她以命相要挟,终于换来宋濯的放手,此后便是对面而不相识的冷淡,旷日经久,宋濯欲擒故纵,姚蓁设计试探,来回往复,犹如狼烟未起的战场,未见千军万马,唯有剧烈心跳声如轰鸣战鼓,谁是谁的牢笼,谁又被谁所掌控,纷乱错杂,纠葛不清,宛若冷涩的冰泉之下,暗流汹涌。鼓声暂歇时,忽觉筋疲力尽,才蓦然发现,他们从未好好交谈过,对彼此心中所想,无外乎凭借洞察与揣测。这时姚蓁又觉得,宋濯的确是醉了。——清醒着的他,不会有这样多的话;但他又逼迫着她说了许多话。而姚蓁的心绪在酒香中飘摇颠簸,已无心分辨他醉酒与否了。雨水溅落入屋脊上的薄雪之上,雨雪交融,屋檐下流淌的雪水连绵不绝。殿外新雪初霁,天幕倏忽转晴,渐渐日薄西山,天光喷涌,琉璃瓦上覆着的雪折射入殿中,映落在宋濯身上,使得他好似立在光中。瑰丽的晚霞映在积雪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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