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5(2 / 2)
子宴几上的卷宗已经堆了一摞。而殿中也悄无声息,近乎人人都在想,开始天子一声未提今日之事,甚至都未怎么开口,但一开口却没有一句是白给的。“定远侯,还清君侧吗?”天子凝眸看向定远侯。言外之意,朕还看着。定远侯也未想到天子会如此雷厉风行,若不是早有准备,定然不能将这些世家全都逼入绝路。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,天子都做到了。而他,也在出师有名和世家助力中,选择了出师有名。“杀了。”定远侯淡声。
顿时,大殿中再次血光一片,混合着尖叫声和刀剑刺入骨肉的声音,让人毛骨悚然。定远侯踱步上前,天子也再次看向他,“定远侯,还要另立新储吗?”定远侯嘴角微微勾了勾,“陛下久病,应该退位养病了。”原本一直皱着眉头的信良君愣住,诧异看向他。定远侯继续上前,也继续笑道,“老臣推举信良君为东宫储君。” 落幕信良君?信良君?大殿之中纷纷愕然。方才定远侯提起要另立新储时,殿中也曾猜想过,定远侯是想从宗亲中挑选旁的年轻子弟,但信良君口中的信良君三个字,确实让朝中愕然。虽然,确实,坊间有过传闻,信良君是先帝的私生子,而且这种声音从来都没有断过。信良君一直得先帝宠爱,虽然名义上是先帝的养子,但即便是在朝中,相信信良君是先帝私生子的也大有人在,只是不知道什么缘由,先帝并未认下信良君。可即便没认下,信良君在朝中和军中的地位,也同皇子无异。此事向来是先帝的忌讳,先帝在时没有人会提起,但眼下忽然被定远侯以这样的方式捅破,多少有些让人震惊!原本就错综复杂的局势中,忽然插着这么一笔,让人措手不及!当下,朝中有人出列,“不知信良君是何时成了宗亲的?!定远侯后方才不是说,储君当从宗亲之中再选一人吗?难不成信良君就是定远侯口中的宗亲之后?!”另一人也出列,“信良君是先帝义子不假,但既是义子,就无皇位的继承权。义子乃外姓,如若信良君一个外姓都能做储君,那岂不是今日朝中之人,人人皆可做储君!简直荒谬至极!”更有御史台响应,“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,言不顺则行不果,信良君并非皇室,岂可成为东宫;就算皇室子嗣凋零,但皇室血脉岂容混淆!这与谋逆有何不同?!”“原来定远侯方才一幅冠冕堂皇模样,信誓旦旦说了这么多大义凛然之词,最后就是为了行此不义之举做铺垫?!下官想问问定远侯,信良君凭何坐上储君之位?是凭信良君是先帝养子?还是因为信良君手握重兵?!若是先帝养子,养子都可以继承皇位,那置皇室和宗亲之后于何地?若是凭借手中兵权,那今日是另立新储还是借口逼宫?!”“荒谬!”当即有信良君心腹起身反驳,“大殿之中岂容尔等随意污蔑!信良君早已将兵权交还,说信良君手握重兵的不过信口雌黄!就算是血口喷人,也要有个限度!”“血口喷人?呵!眼下大殿之中这么多双眼睛看着,定远侯绕了这么大的圈子,杀了这么多人,又是在大殿中拔刀对峙,又是清君侧,让世家血溅当场,原来都是为了送信良君登上储君之位的戏码,信良君才是好计量啊!做都做了,还怕什么人言可畏,口舌之争!”“你!”“原以为信良君是先帝义子,精忠报国,驰骋沙场,是乃军中典范,如今看来,也不过是觊觎皇位,图谋不轨的宵小之徒罢了!”……殿中开始争执不休,而一直沉默寡言的信良君,此时却迟疑了。——陛下久病,应该退位养病了。信良君脑海里都是定远侯先前那句,然后,又是这趟回京之初,他在寝殿见阿姐的场景。——我听说羌亚那边,有医术很好的人……——阿姐,你同我去羌亚治病,我们只要治好病。——就是这些朝臣,他们一口一个江山社稷,没人管你生死!他们只管江山社稷有没有继承人,你人都没了,替他们守着狗屁的江山社稷做什么!信良君眸间微滞。殿中的争执声继续着,信良君一直背对着天子,没有转身。喧闹声中,信良君转眸看向定远侯。定远侯也没有理会殿中的争执声,凝眸看他。定远侯看得出他迟疑了。信良君心中清楚,只要他亲口‘承认’,他是先帝的儿子。阿姐就能从这个位置上退下来,去养病,治病……那为什么不?他心底似被无数多的声音蛊惑着,他应当这么做,他不能这么做,但他最想的,是她活着……今日这幅模样的天子,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了。他想她,一直这样好好活着。信良君握住佩刀的手越发扣紧,没吭声,一惯带着煞气的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,但岑远也好,定远侯也好,都知晓他内心在挣扎……他不是没动摇。阿姐和洛远安,可以离开这里……离开这个吃人的牢笼。信良君转眸看向殿上,隔着无数的阶梯,内心中也似无数的声音和念头在激烈的碰撞着,理智的,冲动的,蛊惑的,冷静的,他看向天子的目光里藏着复杂。岑远微微皱眉。他是能想到定远侯会用世家威胁的论调做文章,逼迫朝臣集体向天子施压,胁迫天子另立新储。这个新储,极有可能就是信良君。但他也知晓信良君不会答应定远侯的提议,定远侯只是一厢情愿。定远侯与信良君很早之前就私下在鸣山见过面,最后不欢而散,信良君若是对皇位有兴趣,就不会轻易让卓逸接管兵权,然后自己私下回京面见天子。信良君不会背叛天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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