较劲(4 / 7)
内息如泥牛入海,无声无息。君不封努力了半天,回应他的只有铁链的钝响。最初入住密室的那段时日,他曾领着小丫头一砖一瓦搜寻过这密室的奥秘,还真翻出来不少新奇有趣的设置,解萦一度怀疑高人建造密室的用意,等把这密室探索齐全,他俩认定,高人只是喜欢于幽静处独处。墙壁四周的铁链,起码在君不封领着解萦探寻那年,还没有出现。既然如此,这铁链也只能是解萦趁他不备,悄然安置的。数月前的那次改装,解萦一直没同他说改动了什么地方,他仅在夜里当过几次苦工,偷着去码头帮解萦搬运一些包得严严实实的重物,但凡他问起这些重物是什么,小姑娘便说,是特意为他准备的惊喜。好一个惊喜!君不封放弃动用内力,想靠蛮劲挣脱束缚,可束缚他的手铐脚链与他的身体堪称严丝合缝,像是为他量身定做。君不封尚在狼狈不堪地挣扎,解萦进了密室,见他清醒,她竟如往日般欣喜地凑到他身边,冲他甜甜一笑:“大哥,你醒啦?”解萦这一笑让君不封有些恍惚,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目前所处的扭曲情况,还可以像往日那般同他正常地说笑,甚至为他送来一碗水,如尚在病中那般扶起他,耐心周到地喂他水喝。如果说平常的箪食瓢饮是兄妹俩的相处日常,显然自己被囚困于此的蓝图也在她心中成型多年,乃至真到了这一天,她没有丝毫的不适应,仿佛这本就该是她日常生活里的必要一环。将空碗放回原处,解萦复又凑到他身边,亲昵地搂住低落的他,腻声问道:“大哥,你怎么不说话?”君不封扫视着自己四肢的铁链,复又掂了掂上面的重量,嘴唇嗫喏片刻,他苦笑着摇摇头,又垂下头,把玩手里的铁链。万千感慨坠于心间,他竟一时不知该同她说些什么好。老话有云,三岁看小,七岁看老。解萦性子里的偏执,他从认识她的那一年起,就已经心知肚明。小丫头,心事重。平时遇到点什么事,她从来都是试图大包大揽地解决,不肯让他看出一点难堪,非得到撑不住时,才肯小小向他透露一角;便是偶然产生口角,女孩也一直咬紧牙关,不肯承认自己做错。初入江湖时,茹心就曾给君不封下过判词,“心软”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软肋。年少的君不封不以为然,只当是凡事留一线,善人结善缘。可原来,他的心软只是还没有遇到对的人。君不封虽已推测出今日之局是解萦蓄谋已久,但就算丫头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坐在他身边,他也舍不得冲她发火。兄妹俩相依为命多年,他又如何不懂她?从小缺爱的小姑娘,即便如今对外掩盖的够好,本质还是他初遇时的那个小刺猬,多年来,她也只有在对着他时,才会勉强收起自己身上的棱角。他的离谷之日之所以一拖再拖,也是怜她孤苦,放心不下自己走后,她的情况。故而,他虽然恼火她的作为,到底没能发怒。可叹孤身一人带着茹心夺命狂奔时,他并不恐慌;身受重伤武功尽废时,他亦不沮丧。但他视若明珠的好妹子向他示爱,他竟一下明白了何谓英雄气短。叹息了又叹息,君不封苦笑着哀求道:“丫头,把大哥松开吧。我们是兄妹……哪有妹妹把当哥哥的像犯人一样困着。”解萦噘着嘴站起身,恼哼哼地坐到靠墙的木椅上,并不理他。据君不封目测,眼下铁链的长度,不足以让自己靠近女孩身前。君不封愣神的工夫,女孩心头怒意更甚,白眼俨然要翻到天上。他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,明明是这丫头片子将自己困在此地,这使小性的样子,倒像是他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,连带着他心间横亘的火气也被女孩的幼稚模样冲得所剩无几。小姑娘既然像往常那般和他使小性,那他也可以不变应万变,见招拆招。想通了对策,君不封盘腿挺直身体,和解萦对坐。在不夜石的迷离光辉下,君不封的面孔忽明忽暗。解萦如今得了机会,可以大大方方地看他,也就由着自己如鼓的心跳东奔西突。君不封脸上有一股罕见的严肃,这让解萦想起了少时在襄阳,男人无可抑制地对着屠魔会同僚发火时的神情。解萦不喜欢大哥对她生气,最后也在他隐隐泛着冷漠的审视下,心虚地低下头。解萦很清楚,眼下他们之间的平静只是假象,等到大哥真正明白了她的决意,两人信任不再,恐怕像现在这样的平和都无法维持,他只会锲而不舍地尝试逃脱。在此期间,两人会持续长久的冷战,最坏的发展,大哥甚至会与她形同陌路。她不想和大哥闹到这一步。可除了把他扣住,她又还能做什么呢?她把大哥当这个小家的男主人,而大哥看自己,自始至终,都是客。既是客,就总有向主人道别的那一天。君不封在留芳谷的这四年,是解萦短暂人生里最快乐的四年。在大哥来留芳谷久住之前,解萦虽然在谷里交到了一些朋友,也研读了不少技艺,但这些实际并不能撼动她内心分毫,她似乎自始至终都是那个七岁的小女孩,始终停留在被大哥救下的那一刻——只要他在她身边,她就有一往无前的底气。大哥在她身边待得久了,解萦也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何谓“安全”。大哥不在身边,她就是个孤苦无依的孤女,大哥在身边,她就是个有人疼的小妹妹。君不封无声无息地占据了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,两人早已血肉相连,密不可分。解萦从来不做无妄之梦,从探听到大哥有离开的打算,她就在筹备今日之局。很奇怪,她甚至没有想过大哥答应自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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